住房問題茲事體大,所以爭論難免:之前是爭論多少錢買房合適,后來有了答案;現在則是爭論多少錢租房“應當”,暫時還沒有答案。
現在這場爭論,是由翡翠書院引發的。這是北京第一個由房地產企業全自持經營租賃的項目。90平方米三居室10年180萬的租金一出,輿情嘩然,指責“租金打劫”者有之,斥其“敲竹杠”者亦有之,似乎“租不起房”的時代,一夜之間就到來了。
由于了解一些其中情況,攸克君本沒把這當做太大的事。然而,當下狀態,卻令攸克君想起一句英國人常掛在嘴邊的俚語——a storm in a teacup——一件事,原本沒什么大不了,但卻被弄得很嚴重。
最早說這句話的其實是法國人,大先賢孟德斯鳩。他在談及當時的圣馬力諾政治運動時,使用了“茶杯里的風暴”,因為圣馬力諾人口不過10000多人,對于“龐大”的歐洲,自然產生不了多大的影響。
其實翡翠書院的風波也是這么一回事。作為企業以市場化方式運營住房租賃市場的一種嘗試,首期1000多套房源,在北京龐大的住房租賃市場中幾乎是滄海一粟;而在這其中沒有壟斷地位、沒有強制買賣關系,所以,不過是一個企業對于一種商業模式嘗試而已,其實跟你我諸君,沒有太大的關系。
基本的經濟學原理和邏輯常識也都告訴過我們,在沒有壟斷地位和強制買賣(交易)關系的前提下,商業交易行為就不會摻雜道德元素。理解了這一點,其實就應該明白,質疑翡翠書院的模式,在商業上是否可行,市場接受與否是完全可以的。但是,扯到“租金打劫”、“敲竹杠”就完全沒有必要了,沒有壟斷地位,怎么享受壟斷高價?沒有強制買賣關系,又如何“敲竹杠”?
對市場行為摻雜過多的道德評價,實際上不利于看清商業問題本身。相反,如果回到純粹的商業層面去看到翡翠書院的所謂“天價租金”問題,其實才更能看清內在的邏輯與問題。
一、翡翠書院是萬科作為市場主體,以企業身份進行的一種商業模式嘗試。市場接受就繼續,市場不接受,就修正,修正了市場還不接受,就終止。這個過程,企業風險自擔,市場自由選擇。任何所謂創新與嘗試,本質上都是試錯。關于翡翠書院,理解成萬科在試錯,一切也就清晰起來了。
二、至于租金定價,交付方式,則是一種市場行為。你可以把它理解為萬科對于市場接受度的一種試探。在永豐的租賃市場中,無論是萬科,還是翡翠書院,都沒有壟斷地位,也不具備強制交易的能力,所以,90平方米10年180萬租金,市場會去算值不值,值得就會有客戶去租,不值得就不會有客戶去租,最終,市場用腳投票。萬科在該項目中沉淀近150億的資金,風險自擔。畢竟永豐地區正常的租金水平,是8000元左右。不選擇翡翠書院,還有大把選擇。
三、其實,萬科在這種嘗試的初始階段,成本定價法占有了很高的權重。這塊土地是通過公開市場競買而來,其實支付了挺高的地價。再加上建安、裝修成本,萬科定出了這個租金的價格,至于市場是否接受,這一點要經受市場實踐的檢驗,萬科可以表示出足夠的信心,但也需做好接受市場“懲罰”的準備。
換句話說,如果萬科在實踐中找到、積累了可以接受這個租賃價格、認可房屋質量和提供服務的客戶,這就能逐漸形成一套新的業務體系——高端租賃。如果找不到這樣的客戶,萬科就可能去嘗試另外的租賃業務模式。其實,就是這么簡單的關系,一點也不難理解。
看完以上三點,就可以明白翡翠書院所謂風波中的商業邏輯所在了:一個商業模式的嘗試,1000來套房源的數量,毫無疑問都不會對北京住房租賃的市場,產生什么樣的實質影響,它不會拉高租金,也不會抑制供應,所以,冷靜想想,這場因租金而引發的風波,充其量就是“茶杯里的風暴”,與租房、買房的諸君,本來就沒什么關系。
既然如此,社會公眾為何要對一個本是商業領域的專業問題,傾注如此大的道德情緒呢?這其實從側面提醒了另一個問題,即發展住房租賃市場,如何兼顧商業利益與公眾支付能力平衡的問題。
發展住房租賃市場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領域,就是要鼓勵專營或者以住房租賃為主業的機構,進入市場,改變現在散戶租賃為主的狀態。之所以如此看重機構的作用,是因為機構租賃往往是更穩定租賃關系的開始,而這種穩定租賃關系,是建立在合同及其租價的基礎上的——只要客戶認可租價與服務水平、房屋質量的對價關系,理論上租賃關系就可以十分穩定。
其實租過房的都知道,散戶租賃之所以租賃關系不穩定,很多不是租金的問題,而是房東本身合同意識的問題。通過機構租賃,實際上可以解決這一問題。
不過,另一個問題也隨之而來,若要鼓勵機構經營住房租賃,必須發揮市場規律的作用,換句話說,就是要讓機構經營租賃市場的過程中,“有利可圖”。不過,”利“可以是租金取得,也可以是成本取得。對于后者,一方面有成本控制水平的問題,另一方面也有各種制度性交易成本的問題。企業的內部成本控制,商業資本有天然動機,所以,降低制度性的交易成本,也可以達到更有效的作用。
這其實已經不是新問題了,融資問題逐步解決,但稅負問題也不能被忽視。一個最簡單的例子,當下個人持有住房豁免征收房產稅,但企業、機構持有住房,則須繳納房產稅,鼓勵機構經營租賃市場,必然導致持有大量住宅房源,如果這方面的制度性交易成本不能降低,最終,恐怕又要被轉嫁的租金當中。
對待“茶杯里的風暴”,其實很考驗人的智慧。一方面,切不可小題大做,以偏概全,這往往會導致重大的戰略誤判;另一方面,又不可完全忽視之,也許茶杯當中,皆有世事映射,小茶杯折射大世界,說的就是這樣的道理。
當然,這些,都是考驗監管者與制度設計者的智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