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雷一年多后，長春長生疫苗事件即將以*ST長生(002680.SZ)被強制退市告終。這家盤踞東北的疫苗大鱷，最后掛著“重大違法強制退市第一股”的牌子被釘在恥辱柱上。

2018年7月11日，長生生物一名老員工實名舉報公司的疫苗生產造假。國家藥監局旋即突擊檢查，發現其狂犬疫苗生產記錄造假。幾乎是一夜之間，長生生物勢如山崩，創下一個半月內32個跌停板的紀錄，市值損失超過200億元。

2019年1月，*ST長生收到深交所的強制退市決定，此后的時間里，公司監事張曉林、獨立董事徐泓、沈義、馬東光、研發總監王群相繼離職;10月7日，副總經理鞠長軍、萬里明也宣告離職;10月14日晚間，*ST長生公告，公司第三屆董事會第二十八次會議審議通過《關于免除公司部分高級管理人員職務的議案》，決定免除高俊芳總經理職務，張洺豪、張友奎、張晶、劉景曄、蔣強華的副總經理職務。

眼下的*ST長生已是空城一座。

根據深交所的決定，*ST長生將于10月16日進入退市整理期，投資者可做最后交易。但長春長生早已被破產清算，也無力支付91億元的高額罰款，于是2.48萬戶股東如何索賠，成為當下最大的難題。時代周報記者多次致電*ST長生公告的證券部電話，但截至發稿未獲回復。

10月11日，證券索賠律師、廣東法制盛邦律師事務所管理合伙人李修蛟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強制退市對股民造成的損失非常慘重，因為退市公司極有可能資不抵債而無法對投資者損失進行賠償，監管部門應當立足于投資者保護的事前立法與準備。

“強制退市對證券市場而言是必須的，只有做到合法合規，市場才合法有序發展，才有可能最大程度保護投資者。長生生物的強制退市只是剛剛開始，它不會是最后一只被強制退市的股票。”李修蛟對時代周報記者說。

退市成定局

天眼查資料顯示，長春長生為*ST長生核心全資子公司，成立于1992年，承載著*ST長生的主要業務。

2018年7月，在國家藥監局對*ST長生的飛行檢查中，長春長生被發現存在狂犬疫苗生產記錄造假，相關部門隨即立案調查，并收回藥品GMP證書，責令其停止生產狂犬疫苗。

7月19日，*ST長生又收到吉林省食藥監局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其子公司長春長生生產的一批“百白破”疫苗“效價測定”項不符合規定、是劣藥，被罰沒344.29萬元。隨后，*ST長生稱百白破生產車間已經停產。

7月28日，證監會推出強制退市制度的新規，將“涉及公眾健康安全領域的重大違法行為”列入細則。

到了10月，證監會根據未按規定披露問題疫苗不符合標準以及停產和召回的相關信息等五大違法事實，對*ST長生處以60萬元罰款的頂格處罰，并對公司高俊芳等4名當事人采取終身市場禁入措施。

2019年1月14日，*ST長生因觸及《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重大違法強制退市實施辦法》第二條、第五條規定的重大違法強制退市情形，收到深交所的強制退市決定，從3月15日開始暫停上市6個月。

10月8日晚間，*ST長生迎來“終審判決”。深交所決定公司股票終止上市，并自2019年10月16日起進入退市整理期，退市整理期屆滿的次一交易日，深交所將對公司股票予以摘牌。

*ST長生或因此成為A股市場因重大違法被強制退市第一股。而隨著*ST長生黯淡離場，國內疫苗市場格局也正在醞釀劇變。

受*ST長生停產影響，自2019年年初開始全國十多個省份的百白破疫苗出現短缺現象，目前只剩三家企業實際生產百白破疫苗。而長春長生的生產許可證被吊銷以后，涉事的狂犬疫苗、水痘疫苗等品種的簽發量也面臨下滑。

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數據顯示，受2018年疫苗事件影響，2019年上半年一類疫苗批簽發同比下滑42.86%，二類疫苗批簽發同比下滑16.02%。

今年6月，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表決通過了中國首部《疫苗管理法》，對行業實施全過程、全環節、全方面嚴格監管，被認為將進一步加速行業的規模化、集約化。

10月10日，一位生物制品行業投資人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受到長生疫苗事件影響，國家開始逐漸對全國的疫苗行業進行整合，國資的混改會是大勢所趨。

索賠困局

*ST長生落得應有下場，但來不及退出的投資者卻前途未明。

2018年爆雷之前，*ST長生的股東戶數有2.48萬戶。隨著*ST長生被調查，股價雪崩，這些投資者一夢驚醒已被緊緊套牢。

更糟糕的是，面臨巨額罰款的*ST長生再無賠償能力。2018年10月，國家藥監局對*ST長生進行處罰，根據長春長生存在勾兌使用過期原液、更改生產批號等八項違法事實，藥監局對撤銷長春長生的狂犬疫苗藥品批準文件，沒收違法所得并罰款91億元。

根據*ST長生在2018年6月披露的財報，公司總資產只有43.8億元，其中凈資產為37.5億元。罰款的數額達到公司總資產的兩倍，對*ST長生而言無疑是天文數字。

李修蛟告訴時代周報記者，91億元罰款屬于行政處罰的一部分，投資者的賠償依法應當優先于行政處罰受償。

但行政處罰和投資者賠償孰先孰后依然不明朗。

今年4月，*ST長生公告稱，2018年7月以來上市公司及子公司長春長生的全部銀行賬戶均被司法凍結，直到2019年4月仍處于凍結狀態。

6月17日，長春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人民法院裁定準予強制執行吉林省藥監局對被長春長生作出行政處罰決定，罰沒款共計91億元。

根據*ST長生公告，2019 年6月18日，廣東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交通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吉林省分行、長春市南湖實業集團有限公司、長春宏日新能源有限責任公司以長春長生不能清償到期債務，且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為由向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對長春長生破產清算。該申請在6月27日得到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

10月8日，*ST長生發布的公告顯示，30個交易日的退市整理期間，公司股票的漲跌幅限制為10%，開盤參考價為1.51元/股，預計最后交易日期為2019年11月26日。在退市整理期內，投資者可以進行最后的交易，也是目前可見的唯一退出機會。

向*ST長生索賠是不少投資者選擇的路徑。據媒體報道，數家律師事務所均代理了數百位維權的投資者，但是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并沒有正式立案。

李修蛟告訴時代周報記者，投資者索賠訴訟無門，是當前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困難是沒有法院受理投資者的索賠訴訟案件。*ST長生的注冊地在江蘇省連云港市，辦公地在吉林省長春市，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的司法解釋與實踐，長春生物的虛假陳述索賠訴訟應該由長春中院管轄。如果南京中院受理案件，應當移送長春中院審理。但目前南京中院以自己無管轄權為由不受理起訴，而長春中院則干脆拒不受理，沒有給出任何理由。”

李修蛟認為，長春中院不受理長生生物的索賠訴訟案件，有可能出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是地方保護;二是*ST長生極有可能進入破產程序，法院將投資者索賠統一納入*ST長生的破產程序中處理。但是，“不管出于何種原因，長春中院不受理投資者索賠訴訟，都不符合法律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