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為2013年春天拍攝,我約幾位在縣城工作的同學,請王春蘭老師吃飯雅聚,當時手機像素還很低,不很清晰,坐者是我的恩師王春蘭先生】
/魯先圣
為孩子舉辦完了婚禮,我原計劃這幾天帶全家回故鄉拜見我的恩師王春蘭先生,我知道她一定牽掛著孩子。但是,疫情再起,回故鄉的計劃只能暫時擱置了。
我讀高中是在故鄉的嘉祥縣二中,一所設在鄉鎮的農村中學,有著極其濃厚的鄉村色彩。語文老師有三位,其中一位是王春蘭先生。
王老師擔任我高中二年級的語文老師,是1981年,那時候她還沒有結婚,大概二十六七歲的年齡。王老師是屬于長相很精致的女性,印象中夏天就是穿白色的襯衫,春秋天穿一身藍色的制服,冬天是黑色的棉襖,身體總是很健康,從來沒有見她有生病的時候。她走路與一般人不一樣,不拖沓,快捷,感覺她是在走舞步的樣子,很有節奏和美感。
每一次王老師上課,我們都喜歡。每當有同學聽課走神,或者開玩笑,王老師最常說的一句批評的話是:“你這個孩子,真調皮!”
因為我的語文成績是班里最好的,自然得到王老師的格外關注,每一堂課的提問,我是少不了的;每一次誦讀范文,也大多是我的作文。
但是,我印象最深的,不僅僅是她對我學業上的嚴謹和認真,而是幾個有意思的故事。
一次晚自習的時候,王老師把我從教室里喊出來,很神秘地遞給我一本雜志,低聲對我說:你把這本雜志送到李忠朝老師宿舍去。我當時不明白,李老師是后勤老師,不任課,而且他們的宿舍相距很近,為什么讓我給他呢?后來,當我畢業幾年以后,得知王老師與李老師結婚了,才恍然大悟,我做的是信使!現在想來,王老師給了我多么大的信任,我完成了一次多么美好的作業!
高中畢業以后,我考學離開了學校,有幾年的時間沒有去過學校,但是,幾年以后,我分配到故鄉的縣政府,做分管文教的縣長的秘書工作,經常有機會隨縣長到學校去檢查工作。每次去,工作間隙,我一定會去看望王老師,感覺每次見到我,她都很欣慰,說的最多的一句是:“先圣,上學時我就知道你會有出息。”王老師的這句話,我常常記得,常常回憶起她多次當面說的情景,成為我一直以來的人生鞭策。不論走到那里,我都沒有忘記過。
后來,李忠朝老師調到嘉祥南部的三中當校長,王老師也跟著去了三中任教,我那時已經到濟南生活了,有一次借到故鄉采訪的機會,邀了幾個同學一起去三中看望王老師。記得那次雨下的特別大,我們進校園的時候,操場里的雨水幾乎淹沒了我們的車輪子。但是,當我們到了操場南邊的那個小院的時候,我看到王老師正站在院子門口接我們,雨水完全淋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我后悔提前打電話給她了。我們進了她的客廳里,她也不去擦滿臉的雨水,一直高興地說:“真高興啊,又看到先圣了。”聽著老師的話,我的心中一陣陣暖流流過。
李老師那天因為去外地沒有在家,王老師請了兩位副校長作陪,她專門請了廚師給我們做了一桌子菜,給我們拿出了李老師藏了多年的茅臺酒。那天,我們都喝醉了。
這次見面之后又過了幾年,我有一次在山東師范大學參加一個文學活動,恰好與山師大著名的文學評論家王景科教授鄰座,她得知我是嘉祥人,特別問我是否認識一個叫王春蘭的老師。我說,王老師是我的恩師啊。她說,王春蘭老師是她的學生,畢業以后幾十年了,再也沒有見過,也沒有消息。我當即撥通了電話,兩位近半個世紀沒有聯系的師徒,激動地講了一個多小時。后來我得知,70歲高齡的王景科先生沒有過幾天,就專程去嘉祥看望她的得意門生了。
2014年,因為我把孩子送到故鄉的嘉祥一中讀高中,借居的住所,恰好與王老師同在一中隔壁的盛世花園。因為李老師任嘉祥一中的校長了,王老師的家就安在了縣里。孩子高三那一年我常回去,多次到王老師的家里去,也幾次組織同學們一起請王老師吃飯。每次聚會,王老師都穿得特別講究,認真梳理頭發,她說:“我不能讓我的學生感覺我已經衰老。”其實,在我的心中,王老師一直是我剛剛做她學生時的樣子,那樣親切,那樣和藹,像一位年輕的母親。
有一次下大雪,因為提前看了天氣預報,我與愛人上午就專程趕回故鄉陪孩子。到了晚上九點多,我們聽到敲門聲。兒子說:“一定是王奶奶來送吃的,她經常這個時間來,因為她知道這個時間我下晚自習了。”我開開門,果然,是披著一身雪花的王老師!她拿著一包熱騰騰的肉包子,拿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燒雞。她說,我沒有想到你們會回來,我想你們不在,孩子一個人在家,下大雪了,就下午在門口飯店給孩子預定了吃的,剛剛拿來。
我什么也沒有說,有溫暖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2015年6月,孩子考學離開故鄉的時候,我們去王老師家里告別,可惜她與李老師一起回老家去了,從此再也沒有見。
我回故鄉的時候越來越少,但是,我的恩師,王春蘭先生,我一天沒有忘記過。
壹點號 魯先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