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杜江茜 ?云南昆明報道

回到傳統棲息地云南省普洱市寧洱縣境內一個多月，“出游”的亞洲象們每天逛吃逛吃，肉眼可見地長胖了。那只在旅程中出生的小象，活潑得很，已經不需要大象媽媽緊緊護著了。

“我們現在的監控就常態化了，適當觀察為主。”10月14日，云南省森林消防總隊信息通信處助理員楊翔宇將早上野象家族的視頻，帶到了COP15大會的專訪室，作為野生亞洲象搜尋監測分隊隊長，這個夏天，他和伙伴是一路陪伴野象家族100多天的“護象人”。

事實上，野生亞洲象的這趟奇游，讓這群此前以監測森林防火為主的森林消防隊員們都成了“大象專家”，年輕的小伙子們開始思考人和自然之間的關系。若將目光放大，對于生物多樣性的保護、生態環境和諧共生的思考，就這樣在大象的一路旅行中，被帶到了全世界的眼前。

“現在，對于亞洲象國家公園的建設，我們已經不再討論建設與否，而是如何建。”同一場專訪中，云南大學生態與環境學院教授陳明勇透露，眼下，云南正加快推進亞洲象國家公園創立，并已啟動對現有棲息地承載力等前期調查研究，“已經有越來越多科研團隊加入前期工作，我們要為亞洲象國家公園提供強有力的科學支撐。”

追著大象跑了幾十年，云南大學生態與環境學院教授陳明勇覺得，在對北移象群100多天的全程觀測研究中，自己對這個體型龐大的家族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例如，亞洲象本身是熱帶動物，但是它們這次北移過了北回歸線，實現了從熱帶到溫帶的跨越。”陳明勇和團隊覺得，從動物的自然地理研究上講，物種從適宜棲息的環境到了不適宜的環境，為什么會這樣？這是他們一直在跟蹤研究的課題。

此外，他們對亞洲野象行動能力的認知也在刷新。在西雙版納的保護區，科研人員曾覺得亞洲野象無法抵達高海拔地區，也無法爬上坡度在30°以上山地，但此次旅程，它們不但抵達過海拔1200米以上的山區，還跨過了70°的坡度，“我們對它們的越野能力有了新的認識。”

。在陳明勇看來，亞洲象的行為，特別是群體行為中的相互關系，讓人動容，“像母象對小象的呵護，讓我們很感動。”

類似的，陪伴野象家族100多天，“護象人”楊翔宇覺得大象就像是6、7歲的孩子，在無人機拍攝的畫面中，它們會用簡單工具，比如會用樹枝撓癢、會驅趕小象身上的蚊蟲；會自己用鼻子擰開水龍頭、到田間推開井蓋找水喝。吃東西也越來越挑食。玉米不會連稈吃的，把玉米撇下來用腳踩著，拿鼻子一層層剝開，皮拿掉須擇下，只吃芯，“西雙版納的監測隊員告訴我們，曾經發現它們吃農戶的橘子，表面看很完好，但里邊果汁已經全被吸光了。”

而更多的，從科研人員到監測員，大象家族的北移，這樣長時間深入的觀測下，陳明勇和楊翔宇不約而同的感嘆，“對于人和動物之間的相互關系，怎么得到更好發展，我們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體會。”

陳明勇相信，這些在亞洲象原有研究上的新突破，對整個生物多樣性的保護、整個野生動物的保護和管理，那么從長遠的角度講，都是很好的啟迪。這樣的啟迪體現在，科研人員們開始意識到，此前，很多保護區的建設，都是以森林系統為主要保護目標的管理模式。

“但亞洲象需要的不僅僅是森林，還有食物、水源、隱蔽場所，亞洲象的食量大，很聰明，針對這些特征，我們要開展相應的保護策略，我們想推動亞洲象國家公園的體制機制建設。”陳明勇透露，此前，已經在昆明召開了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亞洲象）國家公園前期工作成果專家咨詢會，確定了國家林草局與云南省政府將構建局省共建協作機制，推動亞洲象國家公園創建，推進亞洲象國家公園創建前期各項基礎性工作。

在陳明勇看來，他希望通過國家公園的建設，在更好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同時，也為當地的老百姓，特別是為亞洲象項目的保護和管理付出巨大代價的當地做出積極貢獻，“能夠讓他們獲益，也為我們將來的人和象之間，人和野生動物之間、人和自然之間達成一個有益的橋梁，實現和諧共生共存的美好局面。”

當然，他認為眼下是創建亞洲象國家公園的最好時機。從民眾基礎而言，在云南，象、孔雀都是吉祥的象征，它們的圖案隨處可見，是景觀植物修剪的形狀、是酒店大堂的雕塑，甚至就連機動車的車牌上都會有大象的水印。

“另一方面，這次公布的5個國家公園中，有兩個是動物類型的。”陳明勇坦言，此次大象家族的旅行，已經引起社會各界重視，在保護管理上更是達成共識，“這為亞洲象國家公園的規劃建設奠定了很好的基礎，更是很好的契機。”

事實上，由上世紀80年代的100多頭，發展到現在的300多頭，我國的野生亞洲象種群種群數量已經翻番。數量的穩定增長，說明多年來的保護成效明顯。但此次大象家族的北移，也出現了對于棲息地亞洲象的種群數量是否已經飽和的猜測。

對此，陳明勇表示，現在已經啟動對亞洲象現有棲息地承載力的調查研究，密切關注大象的遷移擴散是不是因為保護區退化、面積不夠。“現在棲息地能容納多少亞洲象的數量，這是規劃前要開展的研究，這些前期數據將為公園設計提供科學支撐。”

眼下，已經同時展開的基礎性研究涉及多個領域。例如，在大象的生態廊道，陳明勇透露，“我們原本規劃了6條生態廊道，但是有一塊面積比較大的，跟老撾、緬甸開展跨境聯合保護。”

陳明勇坦言，國家公園的建設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系統工程，涉及的每個方面都考慮深入，說不清楚的地方一定要把它搞清楚。，“我們團隊要做好相應的基礎研究，提供科學支撐，為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提供科學基礎。”

事實上，就在10月13日，2020年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大會（第一階段）高級別會議新聞發布會上，云南省副省長王顯剛承諾將將加強科學研究，建立健全亞洲象保護長效機制。而眼下，云南正加快推進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亞洲象）國家公園的創立，科學實施亞洲象跨區域保護和棲息地自然生態保護修復，維護人象和諧。

“其實大象很聰明，你為它設置這些東西，為它生存提供了很好的條件，它不會亂跑的。” 在此基礎上，將來預先知道亞洲象需要什么東西，我們就為它建好，將來大象種群會按預定的棲息地生活，“這是我們能夠預期到的，基本上能夠看得見的未來。”